天津amp宁波,大运河上的姊妹城

早春三月，万物复苏。此时，运河两岸的人家早早为“开运”前的祭拜河神活动做好了准备。码头设立的祭桌上，摆满了祭品，滴有鸡血的酒在吟诵祭文声中，缓缓洒向运河水中，以此祈求新一年的航运平安吉祥。

中国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时间较早、规模最大、线路最长、延续时间最久且目前仍在使用的人工运河。它的开通，不仅成就了沿岸城市的兴盛与繁荣，更串联起中华民族上下求索、饱经沧桑的历史脉络和多元一体的文化流变。分处大运河南北、亦是运河上仅有的两座港口城市天津和宁波，从三江口到三岔口，从老外滩到五大道，从状元楼到味一家，从庆安会馆到天后宫，历史以来，交互形成诸多相同或相近的地理、文化、建筑和宗教等特征，古代港口文明与航运文化在两座城市绽放着同样的光华。桃红梨白、燕子呢喃的三月，揽一缕春风入怀，到这两座运河城市里去“走运”。

三水汇聚繁华地

元朝以后，随着京杭运河地开通疏浚和漕粮运输的繁盛，同是“河海联运”的天津和宁波被紧密联系在一起。据清代《甬东天后宫碑记》载，宁波商人把环太湖流域地区的粮食、绸缎、建筑材料等通过三江口入海转运到天津，在三岔河口走北运河送至北京，再把渤海湾地区的物产经运河运至宁波贸易。舟楫往来、帆影桨声，在“三岔口”和“三江口”通河达海的浪花中，不仅发源了天津和宁波两座繁华商业城市，更成就了天津“北拱京都，南达江淮”的要冲声名和宁波“海外杂国、贾船交至”的重要港口地位。

“帆帆叶叶下津门，乱水纵横海气昏。合处哪从辨原委，分流终自见清混。”南、北运河汨汨而来，与海河相汇，两岸垂柳成行，波光潋滟。现在的三岔河口虽不复昔日“连樯集万艘”的热闹景象，却仍有明清“津门八景”之首的风情，是天津人平日休闲信步、游船观景、静心垂钓的好去处。漫步其间，浓浓的现代气息扑面而来。造型各异的桥梁如道道飞虹卧波，高耸的“引滦入津工程纪念碑”诉说着大运河仍在天津发挥其水利功能。不远处永乐桥上，象征三岔口的“天津之眼”摩天轮旋转于水天之间，如万顷碧波中的一座庞然大物，将千年运河的烟雨风尘转进历史轮盘。

不同水系的交织融汇，让“三岔口”和“三江口”带上休闲浪漫色彩的同时，也使其周边地区成为商贾云集、贸易互通的中心。浙东运河天然水道姚江与奉化江、甬江相交的“三江口”，是宁波最早的港埠和现今宁波城市发展最为繁荣的区域。早在唐代，宁波港就已跻身全国著名港口行列，南宋时更成为朝廷钦定的全国三大对外贸易港之一。“帆樯如林，舟楫如鲫”，商人、旅客、船夫、车夫、挑夫让这里繁华异常。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宁波“三江口”商业中心的地位愈加彰显。华灯初上，漫步三江六岸，霓虹粼粼映照江水，桥姿婀娜，水中货船往来穿梭，岸上疾驰车辆如游龙，LED闪烁，商家飘扬乐曲，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在两城多次的游走拍摄中我们发现，与天津“三岔口”相比，宁波“三江口”也是高中档酒店聚集。此外，“三江口”分开的三块江畔陆地，形成商贸、酒吧和餐饮三个鲜明的市场特征。一块是商业大厦鳞次栉比，“浙东第一街”中山东路商业街横贯其中，购销两旺的商业气息弥漫；第二块是规模大小不一的酒吧、歌厅、茶楼，以及美术馆、会馆云集的老外滩，充满时尚传统氛围；第三块是以天一广场为中心的美食小吃聚集区，宁波乃至全国各地风味、规模有大有小、总数约二、三百家的餐馆在此扎根开店。

古代文明、近代洋楼与现代摩天大厦相互依存。老码头、灵桥、新江桥、甬江大桥、天主教堂、江厦公园、杉杉公园、庆安会馆、日本道元禅师入宋纪念碑等，默默述说着宁波这座历史名城的千年辉煌。

天后宫中香火盛

持久的漕运不仅带来经济繁荣，也促进天津和宁波文化间的开放与交融。位于“三江口”东岸的庆安会馆，故名“甬东天后宫”，既是祭祀天后妈祖的殿堂，又是历史上宁波商人的行业聚会场所，现改建为全国首家海事民俗博物馆。在这里大运河文化、海丝文化、妈祖文化、宁波商帮文化等交相辉映。据副馆长黄浙苏介绍，妈祖文化发源于福建，但普及到全国却与宁波大有关系。唐宋时期宁波造船业世界领先，宋徽宗曾派人到宁波打造八艘大船出访高丽。回程中，因遇风浪翻了七条船，唯一剩下的船上有个福建人，一直向妈祖祈求平安，后来船果然无恙而返。徽宗听后，册封妈祖为“顺济夫人”，使妈祖信仰得到朝廷认可，从民间“地方神”转为全国的“航海保护神”，并于宁波传播至各地。

步入会馆正门，踏着木地板，穿过海船造型的过道，来到歇山顶建筑的前戏台。富丽堂皇的穹隆顶藻井，由十六条二十一圈昂拱、花板拼接而成，巧夺天工。前戏台正对着大殿，殿前四根高约4米的檐柱，为青石龙凤浮雕，神态飘然。大殿的后面，是后戏台。其建筑模式与前戏台完全相同，这两个戏台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前面的戏台祭祀妈祖时唱戏用，后面的则是商人休闲娱乐的地方。“以前妈祖的生日和祭日都要唱戏，很多信众会过来看戏。那时候海边的人都信仰妈祖。”黄告诉我们。

天津的妈祖文化是通过河海联运，从宁波传播而来的。位于海河西岸、古文化街中心的天后宫，始建于元朝，是天津现存最古老的建筑。它与福建莆田湄洲妈祖庙、台湾北港朝天宫并列为中国三大妈祖庙，至今香火鼎盛。人们传说天后娘娘的座位底下是海眼，镇住了龙王，佑护着往来航船的安全。每当远方的航船到达这里后，船员纷纷上岸，到天后宫敬香拜谒。如今的天后宫已是天津的标志。逢年过节，来往许愿、还愿的人川流不息。天后宫每周一不开放，我们因此空跑了一次，周二早上八点再度赶到那里时，看到来的不只是进香客，还有很多海内外游人。这里和宁波的庆安会馆一样，是城市民俗博物馆所在地。正殿后面的藏经阁、启圣祠及两侧配殿里，陈列着丰富的天津民俗文物。敬香、游览的同时也能汲取历史民俗的文化营养，加深对天津的了解。

东西建筑万国风

宁波有“欧陆风情建筑长廊”老外滩，天津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五大道。宁波和天津自古是中国通向世界的窗口，特别是近代以后，泊来文化与本土文明的融合，使两座城市均呈现出“华洋杂处、东西交融”的风情。

宁波的老外滩是中国最早的外滩，比上海外滩的历史还早20年。一百多年来，海上丝绸之路的扬帆、五口通商的开放，使这里成为对外贸易与交流最活跃的地区。如今，老外滩仍保存着大量漂亮的欧式老建筑。

到宁波时正值周末，从人民路乘车向南，老外滩的风貌就展现在眼前。这里是宁波最具异域情调，又不失中国传统风格的地方。英国领事馆旧址、法国哥特式天主教堂、太古洋行、宏昌源号等欧陆风格的老建筑，与江西岸的中国传统老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斑驳的铁栅栏演绎着时光雕刻的印记，低调内敛又卓尔不群。沿江到处是咖啡厅和一些创意小店，西式糕点、咖啡文化等融入了当地百姓的生活。这里白天很安静，常常能看到新人在拍婚纱照，晚上则热闹非常，酒吧飘出动感的旋律和唯美婉转的歌声，江边霓虹闪烁，颇有韵味。

具有天津小洋楼代名词的五大道是指坐落在天津市和平区的一块长方形地区，包含22条道路。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天津城建部门将这一地区从南到北五条大街设定为马场道，睦南道，大理道，常德道，重庆道。

说起小洋楼，在上海、青岛、厦门、武汉都有很多，但比起来，天津的小洋楼却是现存最多，保存最好，而且是最为集中的。区域内汇聚着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建成的，英、法、意、德、西班牙等不同建筑风格的花园房屋多所，其中文艺复兴式、希腊式、哥特式、浪漫主义、折衷主义以及中西合璧式等建筑和名人名宅余处，被公认为天津市的万国建筑博览会。

我的五大道之旅是以马车游为开端的。那些特色各异的风情建筑，在“踏踏”的马蹄声中一一展现眼前，这样才有真正走进去的感受。花与树的掩映中，院墙、窗棱、门廊，都只能窥见一二，却足以让人感觉穿越于异国他乡。五大道之所以有名，除了建筑特色外，还因为名人。两任民国总统徐世昌与曹锟、北洋内阁六位总理、数十位各省督军和省市长；爱国人士张学铭、起义将领高树勋、著名教育家严修、美国总统胡佛、国务卿马歇尔等等上百位中外名人曾居住于此。“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如今五大道里的房屋或为民宅，或为商用。

看着一座座被藤蔓缠绕、花阴映照着的旧宅，总会忍不住去想象时代的风雨和历史的变迁。

食俗相通味一家

除了河海相拥环抱、城港相依的地理特点和相似的商脉、文脉外，津、甬两城的饮食风尚也多有和合。

宁波近东海，天津滨渤海，运河与码头带来的河海两鲜，塑造了这两座城市的味道。所以宁波菜主打“海鲜”，天津菜的烹调特色亦在“海鲜”。“北京人讲玩，上海人讲穿，天津人讲吃。”在天津，遇到的每个人都会给我们讲一句话：“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在海鲜上市之时，老饕们不惜当掉衣物，也要抢食为快。“京油子，卫嘴子”，味蕾与口齿，美食与曲艺，在河海山珍的滋养下互相撞击，异常发达。市井里也多流传着“吃鱼吃虾，天津为家”、“天津卫的鱼——口口香”等俚语。

甬籍曾经担任天津文联主席的冯骥才，在其《市井人物》一书中讲过，民国时期宁波人冯五爷在天津开宁波菜馆“状元楼”的故事，“天津产盐，吃菜味重，宁波菜咸，正合口味。于是冯五爷拿定主意开个宁波风味的馆子，便在马家口的闹市里，选址盖房，取名状元楼。”状元楼的十大名菜中有四道是黄鱼菜，特别是今日宁波人最喜好的雪菜大黄鱼，用雪里蕻的咸酸衬托大黄鱼的鲜美，汤汁微咸带酸，鱼肉鲜嫩可人，原汁原味的烹调方法征服了津门的食客。

正因天津与宁波的食俗相通，民国时期，天津人在宁波亦开过“天津味一家”。菜馆位于中山东路与开明街的交叉口，与梅龙镇对街相望。据说该店店面不大，但有三层，当家菜是脍炙人口的天津荤素“八大碗”，伴以津沽小吃。老宁波人胡大爷回忆，年少时曾跟父辈登过“天津味一家”，对“津味对虾”印象很深。据说那虾先得用花椒盐水浸过，上笼屉中蒸熟后再作调鼎，吃口鲜中带甜，微含咸味，用以下酒，平淡之中另有纯朴的原味。天津特色小吃“狗不理包子”宁波无人不知，全市多达五家大型门店。因为包子讲究油大卤多，加之现出屉现吃，又热又烫口。吃时趁包子还没有破裂迅即放入碟中，轻轻咬破包子皮，把包中的汤汁吸饮下肚，然后再吃包子的馅和皮，宁波食客堪称吃“狗不理”的高手。

两座姊妹城市的“缘分”历久弥新，发展到今天，仍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京杭大运河南运河、会通河等干涸的河段恢复通航时，我想从天津“三岔口”起航，沿运河一路南下，直到浙东运河东端宁波。到老外滩天主教堂前留个影，在天一广场吃地道的宁波汤团、雪菜大黄鱼，去庆安会馆拜拜妈祖……接下来在宁波“三江口”再度起航，经甬江入海一路北上，最后抵达港城天津。在古文化街品尝狗不理包子，去杨柳青欣赏年画，到意大利风情街喝杯咖啡，前往名流茶馆喝壶好茶、听段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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